以下是《心理》雜誌採訪全文:
「我們所擁有的一切,隨時可能失去。從某種程度來說,所謂「人生」就是一個不斷失去----有生到死------的過程。
人生之路走得越長,失去越是司空見慣地出現在我們的生活中;失去工作、感情、健康、親人……面對失去,我們會焦慮/痛苦/悲傷,難以保持輕鬆平和。但,這就是生命的事實。
失去,常常也給我們帶來新的學習。往往,是死教會我們如何生,是失去讓我們真正學會擁有。我們選擇在5.12大地震一週年之際,再次提出對生命、對人生喪失的思考,幫助我們更好的生活。」
1. 心理雜誌編輯問:
請看我們年初在網上進行的調查。這也是第一次《心理月刊》用坦率而直面的態度和她的讀者交流「死亡」、「喪失」這些話題。您從這些數據的反應中,看到了什麼?
仁波切答:首先,我想說,我很高興這在中國出現,因為我認為,通常亞洲人,特別是在中國,對長壽有著某種有趣的執著。
有許多長壽的象徵:從某個長鬍子的聖者的形象,直到細微的東西,比如壽桃,長壽的符號,等等。
同時,從我過去與中國朋友(有限)的經驗中,我注意到,死亡被看成是非常陰暗的事——是應該避諱的事。
所以,死亡成為了一個「話題」——不忽視死亡——是件很好的事。我說這是件好事,不僅僅是因為它是件很「靈性」的事,而因為它是一個事實。不管你喜不喜歡,死亡是會發生的。不迴避事實是很好的,從這點看,這個調查是件相當好的事。
當然,看到這個調查,我有自己不同的詮釋,不過,我不覺得它們很重要。我發現到的一點是,我認為它顯示出「死亡」這個現象沒有真正被研究或思考過。我們顯然沒有思考過它。
除此之外,我們都還沒有死。當有人去世時,我們所能做的就是觀察。有時候我們不得不去觀察,可是,我們試圖盡快地忘掉它。當今世界的整個文化就是試圖讓我們忘記「死亡」。
這個調查清楚地顯示出我們沒有正確地瞭解「死亡」。舉例來說,假如我們問同樣的問題關於夢,,這一點就可以被清晰地表現出來。我會很感興趣去讀一讀,對於這樣的問題的調查結果,比如:
「當你在做一個美夢時,你最懼怕的醒來方式是什麼?」
或者:「你害怕醒來嗎?」
我們還沒有死,可是,我們做過不少的好夢或噩夢,我們對夢確實有些瞭解。我們知道,不管是被一桶水澆醒,被鬧鐘吵醒,或者被別人捏我們的腳趾頭弄醒,這都不是那麼重要。過一會兒之後,我們是怎麼醒來的就真的無所謂了。
如果我們對死亡做一點研究,我們對於死亡的態度可能會改變,而且,我們也許會對從夢中醒來問同樣的問題。這就是研究的作用。
把它看成夢,是另一種方式去看待被我們稱作「死亡」的現象。這只是一種訓練——我不是在說這是唯一的方式。。。這種態度也許是需要的,這也是研究的意義。
2. 心理雜誌編輯問:
在災後重建的過程中(也包括金融危機爆發的過程),儘管不斷有報道說,有人不堪承受這些巨大的打擊選擇了結束生命,但我仍看到絕大多數人以更頑強、近乎生命本能的力量重新開始讓生活有序化、繼續帶著希望活下去。在您看來,人與人為什麼會選擇不同的生命態度。那些無力的人該被賦予大的同情還是該被譴責?選擇繼續活下去的人,那希望本身有力嗎?
仁波切答:再次,我抱歉地說,我是被訓練成佛教徒的人,只會說些很靈性的東西。這對人們來說可能很無聊。我想指出,這是一個完全被物質主義驅使的社會會做的。它拒絕其他所有的價值。而只賦予一種價值——「經濟增長」。這是你唯一的價值,你唯一的目標,唯一你所知的人生。這是你認為唯一重要的東西,當它無法運作,所有的希望都沒有了。
「一個靈性的人可能會同情這些人,有機會的話,會告訴他們「嘿,你看。生命中除了勞斯萊斯汽車和豪宅,還有別的東西——比如詩詞,歌曲,看看大海,呼吸新鮮的山間空氣。。。而且,如果你更敏銳,還有東西比如禪思:看著你的憤怒,看著你的慾望,看著你的骨骼和肌肉。」
那麼,如果市場崩潰,如果你有一種靈性的價值觀,你將持一種不同的態度。
3. 心理雜誌編輯問:
為什麼經歷了汶川這麼重大的地震事件,人們依然覺得死亡是一件離自己很遠的事情?這樣的態度裡有自我保護的意味。從佛教的角度看,或者從您個人的角度看,您覺得這說明了什麼?在同樣經歷了08年之後,您個人對待「死亡」的態度是什麼?
仁波切答:我們故意讓自己遠離很多事實和真相。死亡這實相更明顯是因為它是必定發生。所以,有時候人們還會提及它。還有很多其他的事實我們在試圖遠離。這本身就告訴我們靈性的價值是多麼重要。
當我說靈性價值,我不是在說向某些天神或某些外在資源祈禱求救——比如打911。